连着听了两个讨论“中英夹杂”/code-switch现象的播客,都挺有意思的。
“声东击西”的那一期比较短,主要的角度是语言/神经学,解释了自然形成的code-switch对于说话者确实是更省力的交流方式。而且code-switch即使在同一个人身上也不是homogeneous的,而是因内容、因说话对象而异,有一个潜意识但复杂的decision-making过程。在听话者那边也有一个类似的过程,对“中英夹杂”的接受度也是因人而异、因具体context而异。
(插一个我的个体经验:分析说理训练和大量社科知识我都是在英语环境里习得的,于是说理性的表达上我的思维和用语是偏英文结构的;但文学性的描述上,我几乎是完全中文的。)
“例外状态”的博客长一些,更多是从文化的角度在聊 (前半部分选取的一个主要分析对象是日语里的语言混杂,很有趣)。除了和“声东击西”里部分重合的关于说话者和听话者之间的dynamic的讨论,“例外状态”的后半部分侧重在现代民族国家神话的建构中(同一)语言所扮演的角色,统一语言的过程往往是残酷的,而且统一语言之后“中心”与地方“间依然存在张力。”说同一种语言“既带来了向心力,也带来了对方言/方言地区的歧视(尤其是对”国语“的”标准使用“的policing)。
还有一点是一种语言本身的局限性:一种在特定地域特定历史中生长出来的语言无法贴切描述整个万千世界。”例外状态“里举的例子是”失语的南方“,由北方话生长出来的”普通话“就是无法精妙描述许多南方的事物、状态。当一个南方作者在用普通话书写自己身边的时候,ta是在用一个跟ta试图描绘对象并不完美契合的”外语“强行叙说(并且由此产生苦闷)。关于这个我还想补充一下。这个”失语“不单是地域性的,也可以是在其它维度上的。比如伊藤沙织就曾经说过,她无法用(根深蒂固厌女的)日语来叙说发生在她身上的性侵案,而需要用英语来”找到自己的声音“。另一个例子是《Deviance and Social Control》里提到的当一个人犯罪后,ta经常找理由为自己开脱,(我推测是英语世界的)研究发现,男性强奸犯们并不会“发明”理由,而是在同一套巨大完备的vocabulary里挑选出可以套用的,而且公众/法庭对于同一个vocabulary的熟悉和认同帮助了强奸犯们justify自己的罪行;相反女性谋杀亲生孩子之后并没有共通的动机表达,大部分人要么根本没有解释,要么是一戳就破的谎言——语言中没有提供给她们言说自己的方式。对于一些人来说,ta们的语言有的是被消失了,有的是还没有发明出来。
与通常的感知不同,一门语言总是既不存在”纯洁“也不存在”中立“。当我们因为language erosion或者code-switch引发identity crisis的时候,不妨停下来想一下我们想要依附的那个想像共同体究竟长着怎样的面目(以及被internalize的policing到底在试图让什么消声)。
声东击西122 | 能好好说话吗?为什么要夹杂着英文单词?
https://etw.fm/code-switch
例外状态28 | 破除语言本質主義的「迷思myth」:code-switch、語言混杂、失語的南方、與後殖民身份認同|feat.「各站停車」
https://www.xiaoyuzhoufm.com/episode/6188f8f8ec933f52be8575f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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