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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奥会闭幕,乌克兰代表团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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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金牌,我给家人打电话,那头炸弹正在爆炸
尽管战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乌克兰代表团在本届冬残奥会上共夺得29枚奖牌,11枚金牌,位列奖牌榜第2,仅次于中国。乌克兰残奥会主席苏什克维奇告诉记者:“战争是一种巨大的动力。”
他更想强调的是,战争避开了奥运会,但却在残奥会期间,“好像在说,这不重要,我们没有价值”。
“我们本可以放弃,不来北京。情况就是这样。炸弹在爆炸,导弹在爆炸。每个人都明白,如果乌克兰不参加残奥会,乌克兰就不存在。”
我们采访到了乌克兰残奥代表团中的三位运动员。他们分别是参加越野滑雪和冬季两项的巴坚科娃、布伊和亚罗维。他们向我们讲述了这支队伍如何躲过轰炸和爆炸,历经4天4夜才抵达北京,又如何在随后的比赛中一面不断收到来自家乡的噩耗,一面为了向全世界展现乌克兰的坚韧——“现在有两条前线,一条是我们的士兵在乌克兰,一条是我们在北京的赛场上。”
12天里,运动员们最大的压力就是“非常想获胜,觉得这样能更多帮助到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但在一项比赛中包揽前三名后,冠军布伊泣不成声:“唱国歌的时候,我们心里很难受,我们无法实际照顾到自己的国家......”
最终,此刻,2022年3月13日晚,北京残奥会闭幕式正在进行,赛事结束,一个送别的晚上,他们从国家队运动员变回乌克兰平民,变回父亲、妻子、女儿,9名运动员和教练来自遭受最严重轰炸的哈尔科夫,他们都不可能回家了。
明天去哪儿?
今晚他们没有答案。
1
“现在有两条前线,
一条是我们的士兵在乌克兰,
一条是我们在北京的赛场上。”
当指导员马尔琴科(Andriy Marchenko)带领视障运动员拿到了第一枚金牌,他打电话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可当时,他的家人正躲在地下室里,他听到炸弹在他们周围爆炸。
视障运动员苏亚尔科(Dmytro Suiarko)在冬季两项的比赛中拿了铜牌,但在赛后接受采访时,他说自己搞砸了,“因为昨天我的家被炸毁了”。他住在切尔尼戈夫,基辅以北约90 英里的地方,就在他比赛的前一天,炸弹袭击了那里的一个住宅区,数十人死去。
拉列京娜(Anastasiia Laletina)刚满19岁,3月8日上午,正式比赛前几小时,家里发来消息:当兵的父亲被俄军俘虏了,他们打了他。拉列京娜退赛了。代表团的新闻发言人说她情绪极度低落,正在接受队医的帮助。
但也就在同一天,3月8日的上午,在冬季两项-女子中距离站姿比赛中,乌克兰包揽金银铜,三面乌克兰国旗升起。下午,在冬季两项-男子中距离视障比赛中,乌克兰再一次包揽前三名,再一次升起了三面乌克兰国旗。
尽管战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乌克兰残奥会主席苏什克维奇(Valerii Sushkevych)说,乌克兰代表团在北京冬残奥会上的成绩也是前所未有的:最终,他们共夺得29枚奖牌,11枚金牌,位列奖牌榜第2,仅次于中国。一些运动员在最近的世界杯上只拿到第五或第六名,在1月举行的世锦赛上也没有拿到奖牌,但这次的表现超出了预期。
“战争是一种巨大的动力,一种强大的动力”,苏什克维奇对记者说。
在主席苏什克维奇的记忆里,乌克兰残奥代表团一向是很强大的,每次去参加大型比赛都是运动员们欢聚的时刻,他们会一起享受友谊,庆祝胜利,但这次不同。
“早上我问运动员,‘你睡了吗?’我问另一个,‘你睡了吗?’他们说,‘不,不,’他们的脸呆滞、悲伤,情绪非常糟。我们都在想着家。”苏什克维奇对一家外媒说。
为了凝聚军心,苏什克维奇在集体会上鼓励所有的运动员:“现在有两条前线,一条是我们的士兵在乌克兰,一条是我们在北京的赛场上。”
一位女运动员的父亲真的上了前线,“他在乌克兰战斗,我在这里战斗,我们一起为了结束战争,为了乌克兰的和平而战斗”。运动员亚维罗60岁、住在郊外的父亲也报名加入了村里的民兵组织,每天巡逻,看察敌情。
一位男运动员说,比赛射击时,他想象自己是一位母亲,一位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那么当有敌人向我的孩子扑过来,我要怎样向他射击呢?”
女运动员利亚申科(Liudmyla Liashenko)的家在哈尔科夫,那里一直被轰炸,3月7日那天被炸毁,导致她退出了越野滑雪的比赛。但在24小时后,她就参加了冬季两项的比赛,拿到铜牌,两天后又在另一个项目中拿了金牌。
开战以来,运动员沃夫琴斯基(Grygorii Vovchynskyi)“每天都哭”,难以入睡,夜里做噩梦。不过,他远在国内的妈妈表现得很乐观。在连线乌克兰一家网络电视台时,妈妈笑得非常开心:“妇女节之前我就有预感,他一定会拿金牌的,我跟他说了,他不信。”
结果,沃夫琴斯基真的在3月5日,妇女节前三天夺冠了,而妈妈当时正在看比赛直播。
“就在今天,你们知道吗,我太开心了!”妈妈在视频连线中喊了出来,“儿子的金牌就是送我的妇女节礼物,他真的努力做到了!对所有的乌克兰女性来说,这都是最棒的礼物”。
卢基扬年科(Vitalii Lukianenko)43岁了,是代表团里年龄最大的运动员。由于视神经萎缩,他在5岁时失明。他来自受到严重炮轰的哈尔科夫,家人在地下室避难。他的健康状况也不好,椎间盘突出,膝盖做过四次手术,他在周六上午的比赛中体力耗尽,极度沮丧,苏什克维奇认为他不能再参赛了。
但站在冬季两项比赛的起跑线上,卢基扬年科改变了想法,发誓不会在比赛中感到疲劳和疼痛。
最终,他在男子中距离冬季两项赛事中夺冠。这是他的第八个残奥会冠军。
3月12日,我联系到了女运动员布伊(Iryna Bui),她在冬季两项-女子站姿中距离比赛中获得金牌。乌克兰在这个项目上包揽了前三名。她27岁,先天左手手指发育不全,但热爱多种运动,常在社交软件上分享自己滑雪、登山、打网球时的照片。她还发过一张自己小时候穿着白色公主裙,卷发上戴着小王冠,一只脚踩着一块小滑雪板的照片,配文:“我幼儿园的照片就昭示了我将来要滑雪的命运。”
布伊拒绝打视频,只愿意打语音。电话里她的声音非常低落,大部分回答都很简短。所有关于滑雪的问题,她似乎都不愿多谈,只是强调自己国家和亲人正在承受的苦难。她说自己最大的压力就是“非常想获胜,觉得这样能更多帮助到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也说到自己如何为了“向世界展示乌克兰是什么样的”而竭尽全力,甚至在意大利时就努力按中国时区作息起居,避免出现适应问题。
我提到了她拿到金牌,乌克兰包揽前三的那场比赛,想知道她们三位运动员在走下领奖台后,是否对彼此说了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了长长的吸气声。然后是很久的停顿。
然后,她才重新开始说话,她是哭着在说话:
“我们相互拥抱了。我们以自己的国家为豪,我们以自己是乌克兰人而自豪,当我们听到国歌响起,唱国歌的时候,我们心里也很难受,我们无法实际照顾到自己的国家......”
她开始抽泣,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对不起,我现在感觉非常糟糕,然后网络连接很差......”
她挂掉了电话。
1分钟后,我发去信息,对她的难过表示抱歉,并祝她和家人平安顺利。
她很快回复:“谢谢”。后面是两颗心,一颗蓝色,一颗黄色,是乌克兰国旗上的两种颜色。
2
“我听到枪声和爆炸声,
他们能从窗外看到导弹,
这从我心里杀死了我。”
巴坚科娃(Yuliia Batenkova-Bauman)38岁,是一名肢体残障运动员,没有右手。她的参赛项目是越野滑雪和冬季两项。开战前几周,她前往意大利训练,把丈夫和7岁的女儿留在了基辅。她的丈夫也是一名残障人士,没有双腿,没法快跑,没有办法转移到地下室和防空洞。比赛和训练之外的时间,每隔1小时,她给家里打一次视频,确认他们的安全。
“当我和他们交谈时,我听到枪声和爆炸声,他们能从窗外看到导弹。这从我心里杀死了我。”
巴坚科娃接记者的电话,几乎每次都会流泪。当我通过网络电话给她发消息,她第一时间回复了:“谢谢你的同情,谢谢你!!!”,表示立刻能通话,随后又主动打过来两次,她似乎非常渴望诉说。视频接通后,她的眼睛有点红,脸上的表情有点麻木。说话时她常看着天花板。
“是的,我当初做这个决定挺艰难的。”巴坚科娃说,当她在意大利得知开战了,她也想过不参赛了,马上回家,和家人在一起,但她38岁,这是她的最后一次奥运会了,她为此准备了4年,起初她以为这场战争不过是吓唬人,不会太严重。现在她后悔了,每天都想回家。这一次她没能拿到奖牌。“非常遗憾,但我好像不在比赛的状态,现在最主要的已经不是我自己的目标了,而是我家人的生命”。
“我尽量不和他们说我很想回家”,她说,在和家人通话时,她会非常注意,不把自己的忧虑传递过去,“我尽量劝他们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她的丈夫起初也不会表露出负面情绪。但后来,一个熟人告诉她,丈夫也为战争的事哭过。
她的丈夫42岁,做医疗相关的工作。有时他会一整夜不睡,时刻注意着有没有危险,要随时躲藏。但他同时每天都盯着看她的比赛。
7岁的女儿也明白了什么是“战争”,最开始,小女孩听到炮火声和枪声就会问:妈妈,怎么了,什么东西一直boom boom boom?他们向女儿解释了。女儿对她说:妈妈,我们就在家里等着你,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逃。
这些天,她每晚1点多才睡,有时整晚不睡,一直看国内的新闻。每天她训练的时间不多,“今天(3月11日)只练了1个多小时”,其他时间她都在给国内打电话。她的一个朋友在基辅周边的小城镇,最近失联了,她找了很多共同的朋友询问那人的情况,可是没人有音讯。
她劝自己别再想这些了,有时会去别的地方散散心,比如在奥运村里走一走,逛逛小商店。有天她去逛商场,原本想给女儿买毛绒玩具,但看到了一个书包,是女儿会喜欢的,就买了,上面有奥运会的纪念标识。买完她路过一个理发店,去做了个发型。这是她难得开心的一天。
但在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会一直想,“我只能对自己说,一定要坚强”,说到这里她突然加快了语速,把接下来的话一下子都倒了出来:
“从前我的命也不是很好,我都是靠自己坚强。8岁那年我在一场交通事故中失去了母亲和兄弟,还有我的右手,很快我的父亲又再婚了.....我告诉自己,现在只有坚强,只有坚强才能拯救我的家庭,才能拯救我的女儿。”
3月8日,冬季两项-女子站姿中距离的比赛中,她说自己在滑雪时脑海中出现了很多画面,关于战争的画面,“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我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然后,她摔倒了,“因为雪具出了问题,太软,不太合适”,“我几乎失去了意识,感觉自己一直在往前滑行,我祈祷神能原谅我,后来,我站起来了”。
主席苏什克维奇和巴坚科娃相识多年了,他知道她的状态不好。当他在比赛中看到她摔倒,他恳求教练让她离开赛场,但教练说,他说服不了她。最后,她得了第五名,没拿到奖牌。
“你可以说这不是成就”,苏什克维奇对一位记者说,声音嘶哑,“但这就是成就。这就是成就。”
3
“战争避开了奥运会,
但却在残奥会期间,
好像在说,这不重要,
我们没有价值。”
从冬残奥会开赛第一天,乌克兰夺得金牌榜第一名开始,人们惊诧于这支队伍取得的成绩。网络上出现了一种声音:是其他国家的运动员在战争期间让着他们吗?
但其实,乌克兰从2004年雅典残奥会开始,就是“残奥强国”了。2006年都灵冬残奥会,乌克兰第3名;2008年北京夏残奥会,第4名;2012年伦敦夏残奥会,第4名;2016年里约夏残奥会,第3名;2018年平昌冬残奥会,第6名;2020年东京夏残奥会,第6名——这份成绩单显示的实力似乎已远远超越了乌克兰综合国力在世界上的排名。
主席苏什克维奇是这背后重要的推动者。他是乌克兰残奥委会的创始人和主席,“乌克兰体育产业”协会主席,也是苏联的两届残奥游泳冠军,还在2014年以来担任总统残疾人权利专员。他提出过多条支持残奥发展的相关法律草案,推动政府建立了一套体教融合体系——在乌克兰各地区保证有一所学校向残疾儿童提供以田径、游泳为主的体育教育。
但现在,这些成果也正在战争中消亡。在哈尔科夫,一个提供给失明儿童的体育馆被毁了,那是乌克兰全国最好的训练场馆之一。
苏什克维奇对一位记者说,在北京期间,他收到了一名使用轮椅的女性的多条短信,那位女性住在一栋大楼的17层,战争中电梯坏了,楼里的人都被疏散了,只剩她被困在家里。最近,短信停了,她的电话也打不通了,他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
“坐轮椅的人无法躲避炸弹,盲人无法逃离导弹。”他对记者说。
他更想强调的是,战争避开了奥运会,但却在残奥会期间,“好像在说,这不重要,我们没有价值”。
2022年2月24日清晨,开战的那一天,20名乌克兰残奥运动员正在意大利的机场,此前他们一直在米兰附近的滑雪场训练,那天上午,他们原本要飞回国内,和团队的另一半人汇合,再一起飞到北京参加冬残奥会。
但就在登机前,乌克兰的机场受到攻击,领空也关闭了,他们不可能再飞回去。更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还能否在战争中前往北京参加这次残奥会。
两三天后,苏什克维奇下了通知:要去。正是他的这个决定凝聚了所有人,推动发生了后来的一切。他迅速召集了还在乌克兰的队员,几十人在频繁的炮火、爆炸中,从不同城市赶到利沃夫,带着要装3车的滑雪装备,乘大巴前往意大利。
大巴开了三天三夜,穿过波兰、斯洛伐克、奥地利。后两晚,67岁、患有小儿麻痹症、使用轮椅的苏什克维奇由于个人健康问题,不得不睡在大巴的地板上。
最后,团队在米兰会合,一起飞到伊斯坦布尔转机,赶在开幕式的前两天,3月2日晚,到达了北京。
随后的记者会上,苏什克维奇把代表团抵达北京称为“一个奇迹”:
“我们团队的许多成员差点没能从轰炸和爆炸中逃脱,但我们仍然成功来到了这里。一个超级大国想要摧毁我们的国家,我们出现在残奥会不仅仅是出席,我们不仅仅是抵达这里的一支队伍,这表明乌克兰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一个国家。对我们来说,与残奥会大家庭一同来到这里是一个原则问题,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乌克兰还在,我们将留在这里,我们将继续与残奥会大家庭携手共进。”
“我们本可以放弃,不来北京。情况就是这样。炸弹在爆炸,导弹在爆炸。每个人都明白,如果乌克兰不参加残奥会,乌克兰就不存在。”
4
“到了华沙我就要坐火车去基辅,
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但谁也不能阻止我”
3月10日是冬残奥会的第六天,也是休息日,当天没有任何比赛,主席苏什克维奇带着乌克兰代表团,在运动员村46个国家和地区的一排排旗帜下,举行了一场10分钟的仪式,呼吁和平,并纪念逝去的同胞。他们举起写着“人人和平”的横幅,女运动员的头发上带着向日葵花环,和蓝色、黄色的丝带。
那天,现场并没有其他国家的运动员。不过,巴坚科娃说,当她上场比赛时,很多其他国家的运动员,特别是加拿大和挪威的,会来安慰和鼓励她,这让她感到很温暖,是她这次比赛期间最温暖的时刻。
拉列京娜被俄军俘虏的父亲怎么样了?我问巴坚科娃。
“我们内部不提这件事。”她摇摇头。她说每一天,乌克兰的运动员们都会聚在一起,在走廊,或者其他不固定的地方,但他们很少谈到各自家中的不幸。
“有时我们互相告诉对方,一切都会好的,可是我们很快就又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大部分时间,我们在一起就是沉默,我们一起怀念在战争中死去的人。”
除去战争造成的分心和负面情绪,还有很多困难是琐碎但实实在在的,贯穿了整届残奥会的始终。由于所有的装备——雪板、雪杖,都在开战两天前装车运回了乌克兰,赛前在意大利的那一周,运动员们什么都没有。他们的教练也不在身边。站姿滑雪运动员在最后几天拿到了一些业余装备,勉强用来训练;使用轮椅的坐姿滑雪运动员就完全没办法了,只能用练习器,人在那种机器上坚持不了太久,因此他们只能早晚各练1小时。
为保障训练,也因为“必须要找点事做,不让自己只想着战争和亲人”,运动员亚罗维(Maksym Yarovyi)说,他们开始自己推轮椅代替滑雪,每天在车道上推4到5公里。坐在轮椅上,他推着自己反复爬上一个3公里的坡,再下来。
战争让他们的行程耽搁了5天。3月2日晚,当他们终于到达北京,已经错过了很多用来适应环境的前期训练。这时距离正式比赛,也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那一晚,他们只睡了几个小时就直接去训练了,“因为我们很久没滑雪了”。
“我到现在还没把睡眠调整过来”,直到9天后,所有比赛结束的前一晚,亚罗维在视频电话中苦着脸对我说。他坐在轮椅上,露出勉强的微笑,看上去非常憔悴。“晚上有的时候睡,有的时候不睡。”
3月13日,残奥会结束了。闭幕式后,代表团一起飞到了伊斯坦布尔,再转机到华沙。他们打算在华沙休息几天。然后,能回家的运动员要自己想办法回家。不能回家的,就一起坐大巴去不远处的一个训练基地,等待战争的结束。
过去几天里,苏什克维奇曾和妻子反复商量,怎样能在赛后安置好每个运动员,但最后,他们想不出万全的办法。去哪里呢?要待几天?还是几周?要住酒店吗?怎么付钱?他们没有钱。
代表团里的9名队员,包括主教练,都来自遭受最严重轰炸的哈尔科夫,他们都不可能回家了。
运动员巴尔(Pavlo Bal)是一名前空降兵,2017年受伤后被截肢,他知道这场战争注定漫长而艰难,但他还是想回家。他说他回国后可以去献血,可以帮忙做后勤,最重要的是他迫不及待想回到家,给妻子和两岁的儿子一个拥抱。
巴坚科娃38岁了(很抱歉又说了一次),这大概率会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比赛,“很遗憾没有拿到奖牌”,但也只能这样了。在战争结束后的未来,她希望能留出时间多陪陪女儿。她的女儿7岁,上一年级,“但因为疫情和战争,她几乎没怎么上过学”。
她也打算回家,“到了华沙我就要去火车站,看看有什么车能到基辅,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谁也不能阻止我”。她挂念着没有双腿的丈夫和女儿。
*感谢徐柏隆、卢若云、刘继聪对本次采访提供的翻译支持
部分信息来源:
Ukraine’s Paralympians Are ‘All Thinking of Home’, The New York Times
Ukraine’s Paralympians soar amid grim reminders of war By Lee Reaney, Kyiv Post
Ukraine Paralympic athletes to help war-torn homeland, AFP
@cannedonion 是这样的……情感上讲,我凭什么要不停自证自己受过的苦才能让既得利益者相信呢?
我也厌倦了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要跟别人争论“女性是不是受到优待”、“女性是不是被社会歧视”、“女权到底对不对”、“该不该结婚生子”、“跨性别正不正常”、“同性恋群体是不是太显眼了”、“白左的政治正确是不是过头”、“西方是不是比中国好”,我真的厌倦了要把这些八百年前的话题翻来覆去跟一群保守顽固自以为爱国的顺性别异性恋争论最终收获“你还是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的嘲讽,其实已经想挥拳把这群傻der揍一顿饭最终还是要装傻充愣忍气吞声,I'm fucking tired of those shit.
我只想去一个尊重个人权利和选择已经成为全社会基本共识的地方,一个即使表达异议也不会被懂王教育、不会被领导谈话、不会被拘捕的地方,仅此而已。
我觉得讨论不要这样吧,预设对方的恶意,除了让人感到困惑受伤,不得不将之视为私人化的攻击之外,对交流有什么好处呢?象上的大家对于很多议题很敏感,这是好事,这也是我们聚在此处的原因,可是太过主观的解读,或许会伤害这种沟通的氛围。
就我本人来说,我说的很多话,往往源自生活观察和阅读体会。我还没有那个能力系统化地论述每一件事,我的视角也被认知局限着,只能尽力自查,希望发出去的文本没有冒犯到别人,而我也将每一次交流互动视为拓宽视野的机会。在好几年前,我甚至没有健全人的概念,我不了解什么是异性恋霸权,这些都是通过一些宝贵的互动才得来的认知。
我明白大家都有自己非常讨厌的表述,我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能谦逊得体不透露某种傲慢。但有些指责,会让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举动了,甚至怀疑是不是我太过盲目自我意识过剩,不该废话连篇,说一些自己都搞不懂的东西。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好,只会让人逐渐害怕在象上互动交流。如果有不妥的地方,我更希望当面指出来,我很愿意承认我的幼稚无知。
早就说了很多在社会新闻下面劝说什么不要结婚的人根本没有考虑过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没有决定是否要结婚的权力的”,你自以为说个人选择就可以规避很多问题?但是可以规避吗?可以规避因为年纪小与家庭贫困而导致的婚姻买卖吗?可以避免这种拐卖下强制的绑架和强奸吗?要解决两性在婚姻中的不平等,绝对不是说宣传不要走入婚姻就可以决定的;不看到制度之恶反而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受害者的头上,这不是一种懒惰和愚蠢又是什么?一部分人确实有选择自己是否要走入婚姻的权力——那另一部分人呢?另一部分更贫穷、更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更加可悲的人该怎么办?难道她们就活该为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错误,被迫地走入不平等的婚姻之中,又活该成为你们嘴里的“婚驴”吗?难道我们的婚姻制度不可以再完美一个,再正常一点,帮助更加脆弱的人也能够获得足以为人的尊严吗?
为什么这些问题要是个人解决?为什么好像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默认女性走入婚姻就是丧失一切?我们不能用另一种办法保护人的自由,而非认可这种合法的残害吗?
born this way🏳️🌈对女权主义性少数平权都有兴趣/一往无前地生活/读书锻炼睡觉是充电的三种方式/可以和平沟通不接受举报和仇恨语言/一个姬佬的碎碎念/偶尔刷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