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俗地 | 【马来西亚】黎紫书
⑤蕙兰
阖眼小憩。她原以为只是假寐而已,没想到被铃声惊醒时,嘴角吊着唾液如丝,半个灵魂已被黏糊糊的梦缠住。
蕙兰不断陪笑,以致那笑僵住在脸上。回家的途中,她带着这残破的笑脸在坐了九个人的七人座客货车上沉沉睡去,直至细辉打来电话,身旁的印尼女孩用手肘撞她一下,将她那逐渐融化的意识从越来越浓稠的梦中拽起来。【梦的书写。】
那是一栋单层排屋,老屋子,门前有破败的长形庭院,半边沙土半边水泥。沙土处杂草丛生,各种野草有如八方来的难民,高高低低,全簇拥在那小小的一方土地上。有些善于攀附的已沿墙爬上了头房的窗户,抱着锈迹斑斑的铁花在呼吸自由的空气。荒地中间有个久未被清除的空蚁巢,野冢似的巍巍耸立。一旁的水泥地大概是当初施工时用料不足或水泥砂浆拌得比例不匀,时日一久,抵挡不住杂草在地下蔓延过来的野性,已处处龟裂,远看像被摔破了却还凑合着躺在门前的一块巨形碑石。
光太拥挤了,自房门底下的缝隙溢出。蕙兰卸下她的肩包,这才忽然发现它的沉重──重得要等它被卸下了,她的肩膀和腰背才敢呼痛。【如何写迟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