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說一下我曾經喜歡過的人的故事
但是很遺憾
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就叫做喜歡
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
我希望他過得健康快樂
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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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是我的國中同班同學
他讀的是附近的國小,所以即使升學了也不會擔心沒有朋友
我是我們學校唯一一個去讀這所中學的人
所以跟所有人都不太熟悉
對紀律分明的地方感到不安
這裡不能爬樹、沒有植物讓我摘來吃
馬路上都是車
人人口中是現在流行的東西
什麼坐公車坐捷運呀之類的
都令我感到害怕與厭煩

乙跟我並不是很熟悉的人
在第一次換座位後我才坐在他的旁邊
偶爾會忍不住拌嘴一下,但也僅止於此
我們只是靠得很近很近的平行線
後來學校日那天乙的媽媽看到我媽
第一個反應是跟我媽說哎呀你就是誰誰的媽媽嗎
我媽以為我闖禍了,例如咬傷同學或打暈同學,開始感到不安
誰知道乙媽突然說,請你家的孩子多訓一下我的孩子,打他也沒關係
乙是個比較大條的人,腦子很聰明但字寫得很難看、桌子也亂七八糟的,大概是進屋時會忘了脫鞋沾得都是泥巴的人,對於擺放東西的態度很隨意
我大概每個星期都會至少整理一次抽屜,按照課本的顏色、出版社跟厚度來排,旁邊留一個空間放收納盒安置其他物品,乙媽甚是喜愛
還問我媽我會不會打電動,我媽說不
乙媽還在興頭上
但她好像誤會大了
我家只是買不起遊戲機而已

雖然乙媽人很好,只要看到我就會拉住我講好久好久的話
但我蠻擔心她真的打了乙的話,乙會不會也變成自尊受挫家暴兒童
直到後來發現乙幾乎不會搞精神內耗,在老家被掛在樹上也會咬斷繩子跳下來後才放心了
他們家好像比我家還要戰鬥

感覺不同的事情可以分開講,但我是按照順序打的,只是太長一串看了自己會很厭煩,樹洞愛怎樣怎樣吧......真想腦內直接輸出。

我國一國二的時候是長頭髮,幾乎都是綁起來的(爸媽最愛大光頭,但在學校會自己綁醜醜的頭髮),但因為頭髮很長吹頭髮很麻煩。我不會游泳,所以被分配到旱鴨子組去,每次都會拖延到很晚才能去洗澡......加上難搞的頭髮,我實在很討厭水,本身也有不好的回憶。

所以常常甩著一頭簡單沖過、濕漉漉的亂髮匆匆忙忙趕回教室,像條狗一樣。後來因為被前面提過的那個朋友綁住,每次要以他為優先,幫他吹頭髮梳頭髮,所以我幾乎每個學期都會感冒好一陣子。

乙雖然不拘小節,但可能受不了我像個蛞蝓一樣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所以會把我喊過去擦頭,邊擦邊走,然後一邊罵我。

我叫他不要罵我,所以之後回教室的路上總是沉默的,除非我們有話題聊。

大概擦一陣子後乙就會叫我甩甩頭,我照做的時候他會說我很像我家養的小狗(一隻可愛的小貴賓,可惜我們長得不像)。他大概是想形容每次狗狗梳完毛後牙通牙的樣子。

但朋友,很生氣......所以後來連擦擦頭的時間都沒有了,我也把頭髮剪短一些些,只要遇到游泳課前後就會剪。還是很容易感冒的,乙會拿著衛生紙來指揮我左邊右邊地擤,我說不需要啦,乙說你那個像是整顆頭被套進裝滿馬鈴薯的布袋痛毆後的聲音很難聽,我就說對不起。

我說了三年的對不起。

乙會講話難聽的部分,在我記憶裡就真的只有擦頭這件事了,其他時候就只是感覺這個人找打而已,不過我也打不過......怎麼辦呢?試一下的話搞不好還是能贏的吧?

所以他就叫我試試看了。我神經比命大條,會打人,因為在以前待的地方生態比較野蠻,打人越大力代表感情越好,但乙總是會在我打下去之後不斷湊近問就這就這?然後笑出來。

但是我打別人他會勸這樣不好,所以怎麼說呢......有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態嗎?反正我沒有打別人也能避免紛爭,他好偉大啊。

前面貼文提到過想看我笑的那個人就是乙。

我某次問乙你在想什麼?

那時候是國三,我因為某些事情直接精神失常現在還沒好,當時情緒不穩定但會努力忍,最後基本面無表情。

乙說他沒有想什麼,於是我也簡單地喔了一聲。

然後他沉默了一下。

「我想看你笑......?」是連自己都很不確定的語氣。

「不對,不是這樣笑,你像之前那樣傻笑給我看吧?梨渦會出來的那種笑?」

啊,傻笑?我看起來真的很笨嗎?然後就唐突怒了他媽的我哪裡傻了,所以大聲地說了一句到底哪裡傻了?

乙突然大笑了起來,我的怒意又突然變成了困惑,你又在笑什麼啊?別笑了、不要笑!他說好像也不是想看我笑吧,這樣就夠了,畢竟我看起來很放心的樣子。

有點搞不懂,可能他就是欠打了......

會喜歡上對方的契機(?),反正大概是從這時候開始有點不一樣的感受的吧?

學校外面有個餅店來著,價格非常低廉便宜,很適合當成點心吃,以我的經濟能力來說當正餐也不過分。

乙會跟我打一些小小的賭,讓我請他吃餅,我後來也會主動說你要是贏了我就請你吃。但奇怪的是,只有第一次他拿了所有的餅回去,如果買的只有一張,不是切好的那種餅,他會只掰下一小塊就拿走(後來就直接咬一塊就走了)。

那不就是我要處理整塊餅了嗎!!生氣地吃完了......只要跟乙一起走的日子我就沒有跟那個朋友在一起呢。

後來我問他幹嘛這樣呢,整張餅拿走都可以的,在長身子的話多吃點吧。他跟我說「等你什麼時候不這麼笨再告訴你原因」。

我後來是從別人耳裡聽到的,乙希望我學會拒絕,也不要無緣無故就這樣問他......原來是感到困擾了嗎?好抱歉啊......不過我的零用錢是真的不多,因為很少出門幾乎也沒有花掉(一個月200元)。

乙某天跟我說,請我吃餅啊,我說今天可以一起走去公車站就好嗎?他似乎很高興的樣子,然後又說,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所以就被拉到旁邊的小巷子了。早上似乎是菜市場呢,下次去逛逛好了,我是這麼想的。

我問他重要的話是買餅嗎?今天的話,不可以,我們走到公車站就好了。乙擺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我又說對不起,今天身上沒有帶錢。

乙說沒事,這就是他要的,我只是驚訝這傢伙還喜歡餓肚子啊......真他媽有病......

乙可能是腦子被踢了,他跟我說今天不算,之後只要我開始拒絕他,他就答應我一件事。

我似懂非懂,第二天找到了乙,說除非我高興不然不會對你說好!不會請你吃餅的!

他說嗯,好,我答應你,說吧。

我說,那我的要求就是,今天你放學要陪我去買餅吃!他又笑得東倒西歪。

班上只玩過一次真心話大冒險,乙待在旁邊一下就不見了,他會待在旁邊想中午吃什麼。

我被問到有沒有喜歡的人,沒有的話就回答自己對這件事的態度。母胎solo如我當然沒有好聽的八卦了......只能如實回答後面那個問題。

「我會想要喜歡那個人一輩子,喜歡很久很久,不說出來也沒關係。」

乙被問到的是喜歡比自己大還是小的,他的回答是同年齡的人,因為這樣範圍就縮小到年級了,所以大家炸開了鍋呢,但也有可能是九月出生的學弟妹。

我到現在還是很好奇乙喜歡誰,因為我覺得他會喜歡年紀比較小的......乙偶爾會像個媽媽一樣嘮嘮叨叨地關心人喔,可能跟打從心底會稍稍想依賴他人的人會很合吧,是個待在一起會很放心的人,所以對方很幸福呢。

畢業季的時候請乙幫我簽了紀念冊,他簽的名字很大很大,在頁面的正中間。

他叫我也給他簽個大大的名字,但我寫的還是比較小,感覺他還沒開始找人簽名啊?雖然我給他寫的時候也是一片空白......有點半斤八兩來著。

我很中二地寫了自己的微博帳號啊......後來因為那個朋友一些追擊太嚴重了我就銷號,所以乙如果心血來潮搜尋的話,應該會很納悶。

名字很大很大地簽在正中央,對我來說很幸福。

這個就是故事的結束了。

我們沒有聯絡,連FB上的生日通知也不會祝彼此生日快樂,因為都不是常常上線的人。

最後就是我單方面地與乙產生聯繫。高三某天放學後我本來要去吃晚飯的,結果腦子一抽,搭捷運到他們學校那一站。

腦子不清楚地走到了乙讀的高中校門口,發現自己也不知道他幾年幾班,就,突然覺得一切都很好笑、我好垃圾,邊哭邊回去了。

像是演唱會上從前面一路湧到後方人群的氣球一樣,不知為何某天從另一個同學哪裡收到了乙的一個問題。

同學說,乙問他我為什麼會哭。

以前的目標是當幼教,因為無法想像自己在職場每天咖啡機影印機兩頭跑(教職爆炸累,但我不喜歡處理錢財或表單,所以應該沒有願意錄用的公司)。

乙想當科學家,國一時說過等他成為超厲害、把中研院當廚房在進的科學家時,定會來嘲笑我這被兒童跟恐龍家長虐待的悲慘幼教。

我:「那我會去當你小孩的老師,幼兒園國小國中高中的執照我通通都考。」

乙:「你也太拼了吧?」

我:「上一代的仇下一代來還。」

乙:「你要不要乾脆這輩子都黏著我算了?」

因為感覺到可能是厭惡,我馬上停止話題,但三年來也經常被揶揄地以「X老師」稱呼。

「X老師連這題都不會?這樣怎麼考執照啊,不會打算等著我家崽子天天去母校探望你吧?」

之類的。

前面說過曾想當幼兒園老師,所以有時被乙用「小X老師(這裡的X是名字」嘲笑。

「書包要整理好啊!」「 小X老師不會不給我貼紙吧?」

乙:「你認真想想,不當老師的話成天黏著我小孩的機會也很多吧?」

我oO 當保鏢的話暗算很容易被抓住......還是我要當忍者啊?當背後靈?

我:「我一把年紀了也不能當他同學吧!」

乙表情很錯愕,所以標準答案大概就是忍者了。

那也不是很大的字吧,有顯眼包同學硬是在每個人的紀念冊上簽了最大的字(客製化!)但就是卡在正中央。

以前上課有一個活動是評價同學的性格,會有一個表格上有小紙條,大家要寫下來給相對應的人。

我只從乙那收到一張,上面寫著情緒化的,所以才會從很早就知道他不可能會喜歡我的。

我有自知之明喔,當時被一個同學搞到很煩我會對他暴怒大吼大叫的。

乙:「成天跟個小孩子一樣,一下哭一下笑的,真是搞不懂你。」

第一個反應是抱歉,可是這樣對方會覺得很煩吧,所以我就嗯嘛啊帶過......心裡還是好難過。

畢竟學校不能化妝,所以會變色的護唇膏成為了愛打扮的同學必備的時尚單品。

我很愛喝水所以嘴唇不怎麼起死皮,但按捺不住想跟風的心情(真的是好幼稚的心態)所以塗了透明的唇蜜......乙以為是豬油所以抹掉了。

後來好像美妝雜誌上流行起來唇泥......?還是什麼啞光的口紅之類的,看著姐姐們在塗我也覺得好酷啊,跟同學聊天時就提到了(對方的姐姐是大學生,在我們眼裡就是時尚icon)。

放學去買餅的時候乙買了紅豆餡的,然後把豆餡抹在我嘴上了。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舉動所以我馬上哧溜哧溜地舔掉了,乙一臉奇怪地說你們不是都會塗這種東西嗎?

其實我覺得很不錯,希望可食用的化妝品越來越多,不然現在為了化妝我早飯都到學校吃真的快餓死!這樣在車上吃也不會被發現耶!

我有時候會一直盯著乙看,但其實我只是面朝那個方向發呆而已,眼睛裡啥都沒有啊。

乙說看什麼看,我就隨便回了一句「我看著你開心啊。」

「是嗎?」他愣了一下。

「那你要一直看著我喔。」

我笑的時候有梨渦,但因為不是酒窩所以暗自難過了很久,而且我長得也不可愛,有梨渦也沒用。

我笑的時候乙會比耶,然後指尖朝我兩個梨渦按下去。

乙的名字裡有個羽字部,所以他說過「成為鳥也不是不行。」

我說你想飛嗎?我可以揍揍你。

他說不是,他想在討厭的人頭上拉屎。

我當時不很喜歡宮廟等有神像、會燒香拜拜念經的地方,連去鹿港的天后宮都沒辦法。這種情況大概到高中左右才改善,也不知道怎麼的,可能在我眼裡藝術性、文化保存等要素大過對宗教的恐懼了。

乙有一次說他去拜拜了,我說哇,你去哪裡?他問我你不好奇我許了什麼願嗎?

我邊整理東西,邊回他,你許了什麼願,終究還是你自己去達成的。你要有念頭、有努力,神才會幫你。就是要先盡人事唄。

乙捏了我的臉說,有這種打死也不去拜拜的傢伙他要怎麼盡人事,當然是去聽天命了。

我被捏得有點痛,一下急了,問他我哪有這麼笨呢?學校考是考得上的,就是程度好不好而已,待在這兒當顆西瓜都能有書唸。

「我去許願你平安長大。」「怎麼不許你自己的?」「夠平安了。」

那你就許快樂啊!我戳戳乙。

乙戳了回來,說我也替你許了。你平安快樂地長大吧。

我並沒有平安快樂地長大。儘管有乙這樣的人,那段時光也是我不很願意再經歷一次的。

他是我的陽光,但他只是裂縫裡的陽光,我一直都被關在盆裡埋在土裡。您看過地底人的都市傳說嗎?我想自己就是個皮膚呈現綠色、頭上戴著鍋碗瓢盆,嚴重缺乏常識的人。

我畢業前幾天說,你好像太陽一樣。六月多的天氣熱烘烘的,可能小孩都怕熱吧,離開冷氣房跟死了沒什麼差別。但我喜歡這個時間跑出去曬太陽,想像自己是個蔬菜。悶悶熱熱,和我一樣。

乙可能想得跟我一樣,說我哪裡惹你了?

我說你沒惹我,像太陽是好事,但是我被埋在土裡。

然後他說那你趕快破土重生吧。

沒什麼,突然想起來而已。

我國一那年說怎麼辦,我對重要的人總是會保持沉重又扭曲的感情。

有些時刻太美好了,我多希望陽明山突然爆發,我們都來不及逃,然後骨頭、骨灰緊緊挨在一起。小時候躺在媽媽肚子上,媽媽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拍著我的背,就有了這樣的念頭。

眼淚突然留了下來,爸爸媽媽問我怎麼了,哥哥拿了衛生紙給我。我想了一下,說媽媽,我害怕明天看牙醫。大家也沒當一回事,本來就是這樣的,沒有人有義務讀心。

可是,可是,我又不希望他們死掉。我好難過,人死了我會難過;如果我是自私的、是壞人,那我也會因此難過。

那的確太沉重了。他說。

我說你只覺得沉重而已嗎?不病態嗎?

「沉重與否只是程度而已,但病不病態沒有一個可供參考的標準。」然後他說,我會成為配得上這種感情的人的。

「你可以再自信點,把我反過來當陪葬品也行。」

不行啊,他低頭。因為我也不希望你死掉。

我也和我哥講過。他比我大,懂得也比較多。

哥哥跟我說,你會這麼想是因為,你認為死掉就是一切的結束了。我不是叫你別看那種「從此他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故事嗎?

我沒看,但的確,死就是結束了,後面大概什麼都不會發生。

我哥說那我們幹嘛要拜拜?對喔,彷彿醍醐灌頂,我「啊——」好長一聲。

那怎麼辦呢,我們要再死一次嗎?

不需要,人死了就是死了。

我哥說你要讓我死後不得安寧喔。

這句話成為了我們的代號,不過一定很難理解吧,所以大人們聽到哥哥說出「我妹妹是會讓我死後不得安寧的人」時相當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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