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形式的失眠
【阿根廷】#博尔赫斯
什么是失眠?
这个问题有点儿文气;至于答案,我再清楚不过了。
失眠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满怀恐惧地计数那恼人的凄楚钟声,是徒然地希冀着让呼吸平和,是身体的猛烈翻动,是紧紧地闭上眼睛,是一种近似于发烧的状态而且当然并不清醒,是默诵多年以前读过的文章的片断,是知道别人熟睡的时候自己不该独醒,是渴望进入梦境而又不能成眠,是对活着和还将继续活下去的恐惧,是懵懵懂懂地熬到天明。
什么是长寿?
长寿是依托着功能正在衰竭的躯体活着,是以十年为单位而不是按秒针的跳动来计算的失眠,是大海和金字塔、古老的图书馆和连续更迭的朝代、亚当见到过的每一道曙光的重负,是并非不知道自己摆脱不了自己的肉体、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名字、对往事的不断回忆、自己没有掌握的西班牙语、对自己不懂的拉丁文的痴迷、想死而又死不了的心情、活着和还将继续活下去的现实。
这几年在简中社媒好像很少看到“钉子户”这个词了,很可怕,既要人无论病残贫苦都要像螺丝钉一样坚守岗位劳作,当人真的像钉子一样为自己坚持些什么,比如尊严、财产、自由、家人,又要被当成社会主义伟大道路上的绊脚石,被当成异质物从墙面强行拔走抽离扭曲。灭绝的长江白鲟,被警察驱逐的北京通州香堂村“低端人口”,被迫背井离乡的三峡人,一些“钉子户”无声无息地从墙面消失了,雪白的墙漆一刷伟大的国家又焕然一新,“钉子户”存在过哭喊过的痕迹就被全部抹平。想起之前政府对鄱阳湖水利枢纽毁掉候鸟天堂质疑的回应:适者生存,鸟类可改变饮食结构。现在哭白鲟灭绝的官方大喇叭们,若是可以他们也会将这些原住民的动物称之为“钉子户”吧。早晚有一天这个政党会把贫弱的人全逼成欧金中,把所有不能为自己哭诉的动物逼成长江白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