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能连织俩毛衣,主要是割(精神草地的)草割得好。比如刚刚又看到之前记的一笔flomo,是西川上直播时的文字实录。
他讲了个杜甫被译“走样”却焕新的故事。举的例子是杜甫的《春望》。以防万一我把原文也打一趟!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墨西哥有位诗人,他得过诺贝尔文学奖,此人叫奥克塔维奥·帕斯。他把杜甫引入到了西班牙语中。这个西班牙语的杜甫可能有一点走样,因为帕斯发明了很多原诗里没有的东西。但这个杜甫给了人一种崭新的感觉。
帕斯翻译的这首《春望》,有位叫宋柏年的先生,把它又重新翻回了中文——“帝国已然破败,唯有山河在。三月的绿色海洋覆盖了街道和广场”。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春天他说三月,当然杜甫在后面的诗句里有“烽火连三月”,他可能有一个借用。“草木深”我们直接翻译过来是草木繁茂,但是他译成了一个现代意象——“绿色的海洋”。
为什么说他(帕斯)有很多的发明?因为古代中国不是海洋文明,我们是土地文化,是黄河中原内陆文化。所以他说“绿色的海洋”,中国古代不会有这个东西,这不是一个翻译,而是一个转化。然后他说这个“绿色的海洋”覆盖了街道和广场。原来杜甫诗里面说的是“城”,就这一个字,帕斯觉得不能只是把它翻译成城市,city,那没什么意思,他就用另外两个意象来指代“城”,就变成了“街道和广场”。这里边也有发明,街道古代就有,但广场又是一个西方的意象。当然我们现在有天安门广场,那是把过去的建筑给扒了,古代是没有广场这个概念的。
下句:“艰难时事,泪洒花间,天上的飞鸟盘旋着人世的别情”。这个对应的是“恨别鸟惊心”。
说到这儿,我又想起李后主有一句词叫做“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很多人都熟悉这句词。我看到这句的一个英文翻译,然后我试着把它重新翻回现代汉语,叫做“我不能忍受去回想我那沐浴在月光中的祖国”,多好,“沐浴在月光中的祖国”,相比“故国月明中”,完全是一种当代的感觉。所以现代汉语是可以出现好句子的,只不过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可能都没有做到,但我知道有人做到过。
那么我接着读,“天上的飞鸟盘旋着人世的别情。塔楼与垛堞,倾诉着火的言语”。 “火的言语”,这又是他发明的,是超现实主义。什么叫超现实主义呢?比如说你们都戴个戒指,戒指上面镶着宝石,你说一个镶着宝石的戒指,这不是超现实主义,但如果你说一枚镶着玉米粒的戒指,是把镶宝石那地方镶了个玉米粒,这就是超现实主义了。现实当中没有的这种东西,就是超现实主义。在这里,“塔楼与垛堞倾诉着火的言语”,这个就是超现实主义的表达方式。
“家人的书信堪抵万金,搔首时,才觉细细的别针,别不住稀疏的白发”。他把原诗里的簪子变成了别针。这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克塔维奥·帕斯翻译的杜甫的诗,它是这个样子,它是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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