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能青年旅店最近在上海演出他們最知名的歌曲《殺死那個石家莊人》時,只得以純音樂版演奏,被樂迷形容為「這沉默震耳欲聾」的鋼琴與薩克斯版。董亞千並沒有如往常般聲嘶力竭地開口,只有上萬名觀眾默默背誦着「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廈崩塌」,那些早已銘刻於心的歌詞。
中国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慢慢发现一种适合中国社会环境的抗议方式——白纸上什么都没有写,却写出了所有想写的字,一首歌什么都没有唱,却唱出了所有想说的话。
而这种沉默,才是政府最头疼的。印度有非暴力不合作,美国有公民不服从,中国有沉默的凝视。
看上去一切都那么有序,那么服从,每个人都在遵守要求,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纸里包着的火越来越大——我的凝视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而我同时也看到了你眼中的火焰,相信你也看到了我的。
也许中共相信一张纸是最容易揉捏的,又软又薄又好撕,让它变成什么样它就变成什么样,但纸终归是纸,而它包着的是火。只要包着火的是纸,就可能出现被烧穿的那天。
在医院的最后一晚,面对熄灯后逐渐安静下来的病房,我想起刚刚匆匆闯进来查房的护士们,一个个都像没有学好专业知识就来实习一样,实则已经上了几年班,却还在交接班查房时非常不礼貌地凝视病人的脸庞和身躯。我说,医院真像军营呢。也许是几盏灯全灭了,只剩一盏灯没灭,那微暗的光,造成那样的恍惚时刻。想起医生给我拆线,带的助理护士大概是真的还在实习,剪刀的另一头贴着我的大腿,非常不舒服。医生接过剪刀说,没吃饭吗,非常冷静的声音,半开玩笑。那些前辈带后辈的剪影又重现。我们那时才只十五六岁,顽劣不懂事的年纪,在教官面前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任凭那些拿我们当笑柄的二十岁青年笑话。我们彼此是陌生的,半带点熟络,没有信任,却不得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