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和坏,在涉及权力的时候,具有特殊的意义。掌权者的坏,通常并不是由于恶意,而是由于冷漠。甚至可以说,掌握最高权力的人根本不需要刻意使坏,他只需要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不在乎对别的人伤害,就已经足够坏到惨绝人寰了。罗素把希特勒和斯大林分别视为“热”和“冷”的代表,就是因为希特勒是靠邪恶的人格魅力上位的,是真的在有意作恶。斯大林则是眼里只有自己的目标,根本不在乎因此会有多少人悲惨地死去。二者造成的伤害是差不多的,甚至(考虑到大饥荒)后者更甚,但是动机是完全不同的。这个观察非常精准,而后者(冷漠)才是绝大多数邪恶的掌权者真正的邪恶所在。进一步说,所谓汉隆剃刀,也就是能解释为蠢的时候就不杂解释成坏,在政治分析领域也具有特殊的意义。因为在一个缺乏问责机制的政治环境里,对“坏”的追问是没有意义的,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当权者根本就不需要是个坏人也可以罪孽滔天,你用坏来谴责他,反倒是给了他为自己的美好“初心”辩护的借口。因此,对权力的质疑,应该集中在“蠢”上,一是个人的愚蠢,也就是掌权者的见识与现实脱节,二是系统性的愚蠢,也就是官僚系统只能以一种愚蠢的方式运作。最终还是一种系统的愚蠢,因为这个愚蠢的个人(及其获取信息与咨询意见的渠道)本身也是系统的产物,而且就算他本人没那么蠢,也只能以一种愚蠢的方式指挥这个系统(自上而下的集权系统,无论是从意愿还是能力来说,都只可能执行单一指标,因此必然显得愚蠢且蛮横)。
@moyu @normanzxy 冷漠而不伤害别人是冷漠,冷漠而伤害别人就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