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两种「真相」里,一种是新闻里的「公开的真相」,还有一种是微信和微博里的「私人的真相」。
在20世纪的苏联,「私人的真相」存在于苏联笑话里。而在今天,即时通讯里流传的音视频、社交媒体的meme梗图或是越来越火的web3是「私人的真相」的载体。
不可否认,「私人的真相」里面掺杂着许多谣传、误解、断章取义,但人们之所以选择相信这些,是因为这些谣传、误解、断章取义恰恰反映了(满足了)人们对于「现实社会」的一套想象(即人们认为那些谣传是会发生的)。
即便谣传是假的,但刻在人们大脑中的「想象」也是真的。这些真实的「想象」会反过来改造现实社会。手机作为最称手的创作、保存和传播工具,它提供了信息的多样性,让无数微弱的声音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人则是这些声音的尺度。
那些模糊的图片、碎片化的文字、被不同配置的手机反复压缩后的视频,如漂流瓶一般,穿越人潮,到你的面前。你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呐喊,看到了小溪汇聚成江海,看到了人们对这个世界的困惑、恐惧和爱。
物质世界是短暂的,钢筋水泥会随着时间破损坍塌,而抽象的「想象」却能持续的存在着,跨越一代又一代人,变成唯一的真实。
我十岁的时候能记住十几个电话号码,而现在呢,一个都记不得,通讯录释放了我大脑皮层处理记忆的一部分空间,可能是一块灰色褶皱、几纳米、几组细胞、几条电流信号,这种替代很有效果。遗忘作为一种背叛的变体,令我长久惶恐,我无法得知记忆裂隙漏掉过什么,就像高度近视的人在黑暗中寻找眼镜,永远做不到,而随着我感受自己的海马体在日益萎缩,我便急需越来越多的「它者」帮我记得,比如我刚才提到的通讯录,还有便签、录音笔、网页收藏夹、手机相册、社交媒体等等,直到最后,我发现了一条捷径,也就是写作。编故事是唯一能将复杂曲折记忆拼凑成型的方式,它能够将所有记忆——新的、旧的、浅层的、深层的、痛苦的、愉悦的、错乱的、寡淡无味的——当作原料熔炼,最后提取出让人满意的东西,比如由谎言铸成的斧子、名为童年阴影的短吻鳄,几列满载学术符号的极地特快、或是一个弥漫着死亡气味的凉爽春天。
而勾勒历史的恢弘的手臂,总是懒得去指认那些漆黑的旷野和无人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