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黄仁宇之所以心心念念所谓“数目字上的管理”,可能也是因为数字可以对权力的任性形成某种意义上的制约。因为专制政权的“集中力量办大事”,莫不是以牺牲所谓“局部利益”为代价的。只从一个虚构的“整体”的角度说,每一次任意妄为都能为自己找到理由。在这个情况下,就只有数字能打脸,来证明“整体上说你也是错的”。比如以国计民生为名的“国进民退”,到底是解决了多少就业和财政问题呢?这些数字都证明你是错的,那你说的那个“国计民生”又如何成立呢?但是这里有个bug,中国历史悠久的儒法斗争中很多儒生隐隐感觉到但是没戳破,那就是“数目字上的管理”对权力的制约只存在于理论上,现实则往往是加剧了权力的任性——因为他可以不公布某些关键数字啊!他可以在关键时候宣称“算政治账不算经济账”啊!也就是说,只要权力本身是任性的,这个工具就会变成一个打人的棍子,只能他用在你身上(最高形态就是监管到你所有经济活动的数字集权),你不能用在他身上(甚至连因为失业率过高而向政府问责都不行)。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官员财产公示喊了多少年,而现在国家经济普查的目标是什么呢?是要摸清每一个老百姓的家底。
我永远不会对高考工厂说好话。因为我自己就是高考工厂出来的。我对于我待了三年的高考工厂没有半分感激,因为那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那个时刻你不知道什么是天赋、不知道什么是梦想、不知道什么是生活的可能性。
三年出来,你唯一知道的是你可以上个「好学校」,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是专业、你不知道什么是大学、你不知道什么是未来。人就这样一无所知、毫无准备地从一个不会教育你的地方被抛入另一个不会教育你的地方。这样浑浑噩噩再过四年日子,究竟什么东西被产生出来了呢?只有一个东西:生产力工具。不是人,而是生产力工具。
所以我永远不会对高考工厂说好话,因为他们对我没有任何善意。他们不把我看成人,而把我看成一个可以给他们光荣榜上+1的数字。我和他们只有交易关系,他们训练我成为一个能在斗兽场上活下来的奴隶,而我将帮助他们招收更多的奴隶来充实斗兽场的血腥演出。所以我永远不会对高考工厂说好话,他们不配获得我的任何善意。
最近一段时间非常喜欢的四期播客单集,推荐给 TL 的友友
- 「少数派播客」的最新单集,对话蒋方舟。很久之前看锵锵之类的节目时遇到蒋方舟好像基本都没能看完,不太喜欢,但是这期越听越认真。她讲自己的社交网络脱退(这个主题她有一期 GQ 演讲,确实很好,也推荐),讲自己每天的日常生活,怎样保持一个写作者的日常,以及写日记的习惯,都让我觉得对我很有意义,好像抚平了某个毛毛躁躁的角落。主播做了很多功课,于是访谈就能进行得很神。
- 「张春酷酷酷」之前的一集「014 母亲吐槽节」。心理咨询师张春和邀请群友的线上对谈,主题是「母亲吐槽孩子,或者扮成自己的母亲吐槽自己」。听之前有预期会是有创伤感唤起的节目。这些发言的和被代表发言的母亲都让人印象深刻。「我恨我的孩子」「即使是这样,再重来多少次我都会生小孩,我爱她们」。每个人的故事差别那么大,但你能感觉到这背后好像有同一张影影绰绰的网。张春总是能用非常直接、有勇气和「我想听你说」的语言去回应,和在随机波动做嘉宾,把三个主播怼得经常语塞基本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 「史蒂夫说」334 关于放松的五大迷思。包括懒散为什么不能带来放松、要懒散时怎么能效果更好、放松不等于逃离现代生活也不等于慢下来才能放松,肯定会听第二遍第三遍的一期。心理咨询师 Steve 经历年初的全网封禁和漫长的复健之后又在重新捡起他的事业,他每次单口都给我很大启发(推荐每一期单口,最新一期和咨询师严艺家的对谈也推荐)。唯一一个每一集都会听的播客。
- 「声东击西」258 期,徐涛对「务实学堂」两位创办人的访谈。农村留守儿童、失学小镇青少年已经是看到就想关上的话题,但有两位女性经年累月在帮助他们,在非常在地和实际的层面上,把曾经停滞的能力和想象又长出来。这些人的困难和教育良好的青少年的困难差别很大但其实又没那么大。这样的讲述太少了,我很需要这样真实的、实际的讲述。
没有前因后果,也没有后续跟进,就这么突然开始炒“台湾当归”这个话题,也是一件妙事。像这种话题操弄,以前也有,但是为什么这回特别硬,特别干,硬到正能量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干到胡锡进都不知道怎么展开的程度呢?说起来还是老大帝国祖传的僵尸病在作祟——形势变了,但是宣传部门领到的任务没有变,当他们继续按部就班地抛出这种话题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好笑。就好比乐队都停下来了,就剩一个破锣在那儿敲,虽然以前同样破,但是这回就显得特别可乐。你看截图里这些话,放前些年也许还有人信,现在就是纯粹的笑话。说起来真的很感慨,仅仅在两年前,“东升西降”还是真有人信的;仅仅在一年前,“中国经济有韧性怎么折腾都能复苏”也是有市场的;仅仅在半年前,很多人还是相信“大势虽然不好但是好歹得有波反弹吧”。这样的共识(再加上诸如歼十上天航母下海运动会万国来朝之类拿钱堆出来的宣传物料),就是他们在炒作类似“台湾当归”这种月经话题时的底气。现在气已经泄了,而且泄得极其彻底,但是以前规定的KPI还得完成。就像池子里已经没水了,但是以前定下的每天游十个来回的规矩不能破,他们就得想法儿做出来回扑腾的样子,这乐子还能小吗?
这个说得非常好。完美解释了为什么胡锡进直觉上认为“都发钱就等于都不发钱”。胡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讲的其实是有道理的,但不是他自己以为的那个道理(造成通胀抵消了发钱的效果),而是说,对一个以“打江山坐江山”为基本逻辑(aka只有权力没有义务)的专制政府而言,钱不是不能给,但一定要给到具体的人,因为这样给出去的钱才是“恩情”。也就是说,不管给多给少(其实一直都很少,总体上甚至是负福利),性质上必须是“施恩”,而不是“承担应尽的义务”。这样才符合这个体制的运行逻辑。反过来说,“都发钱”,既使本身是基于功利(现在救活经济几乎只能靠中央把债务的大鼎暂时接过来一孟子)而非义务(你自己把事情搞成这样你自己得承担责任)的考虑,也难免让人觉得“政府是有义务的”,而只要大家都开始这个想,这个政权就危险了。所以,“都发钱就等于没发钱”,体系之内完全是自圆其说的,因为这完全违背了这个系统对于“发钱”这件事的定位。
看耳帝写的李玟2022年下半年经历梳理,只觉得要在中国大陆做一个有影响力的、真诚善良的“好人”其实完全不可能,尝试的人只会被这里吞噬。即便她是美国国籍并认同所谓华人文化圈,即便她是乐坛天后,即便她怀抱所有的善意,吃人的地方不会因谁而改变吃人的习惯。
男性不发表性别议题就当是自己人 女权不发表耽美议题就当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