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不很喜歡宮廟等有神像、會燒香拜拜念經的地方,連去鹿港的天后宮都沒辦法。這種情況大概到高中左右才改善,也不知道怎麼的,可能在我眼裡藝術性、文化保存等要素大過對宗教的恐懼了。
乙有一次說他去拜拜了,我說哇,你去哪裡?他問我你不好奇我許了什麼願嗎?
我邊整理東西,邊回他,你許了什麼願,終究還是你自己去達成的。你要有念頭、有努力,神才會幫你。就是要先盡人事唄。
乙捏了我的臉說,有這種打死也不去拜拜的傢伙他要怎麼盡人事,當然是去聽天命了。
我被捏得有點痛,一下急了,問他我哪有這麼笨呢?學校考是考得上的,就是程度好不好而已,待在這兒當顆西瓜都能有書唸。
「我去許願你平安長大。」「怎麼不許你自己的?」「夠平安了。」
那你就許快樂啊!我戳戳乙。
乙戳了回來,說我也替你許了。你平安快樂地長大吧。
沒什麼,突然想起來而已。
我國一那年說怎麼辦,我對重要的人總是會保持沉重又扭曲的感情。
有些時刻太美好了,我多希望陽明山突然爆發,我們都來不及逃,然後骨頭、骨灰緊緊挨在一起。小時候躺在媽媽肚子上,媽媽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拍著我的背,就有了這樣的念頭。
眼淚突然留了下來,爸爸媽媽問我怎麼了,哥哥拿了衛生紙給我。我想了一下,說媽媽,我害怕明天看牙醫。大家也沒當一回事,本來就是這樣的,沒有人有義務讀心。
可是,可是,我又不希望他們死掉。我好難過,人死了我會難過;如果我是自私的、是壞人,那我也會因此難過。
那的確太沉重了。他說。
我說你只覺得沉重而已嗎?不病態嗎?
「沉重與否只是程度而已,但病不病態沒有一個可供參考的標準。」然後他說,我會成為配得上這種感情的人的。
「你可以再自信點,把我反過來當陪葬品也行。」
不行啊,他低頭。因為我也不希望你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