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觉得中共在新冠大规模传染后将责任嫁祸给白纸行动的可能性挺低的,因为他们真正希望的是人们对于白纸行动知道得越少越好,而一旦嫁祸到白纸行动上,反倒说明了“行动有影响政策的作用”,这个他们是更怕的。
虽然国内很多人都知道白纸行动大概怎么回事,但具体细节其实仍然很不清楚的,了解的程度可能都不如银行爆雷事件。这当然和中共官方媒体基本不怎么报道有关。在这种信息严格的管控状态下,中共不至于又跳出来大张旗鼓地嫁祸的,他们知道这事他们嫁祸的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不过网上暗地里鼓动水军煽动言论,这个他们肯定会做,也一直在做。也是这个原因,看到指责白纸行动的墙内言论,也不必太当回事,因为很可能不是真的,也代表不了大多数人真实的心理状态。
还是多和国内的家人朋友私下聊聊,尤其是不带着预设观点输出目的的聊天,更可能搞明白墙内普通人都是咋想的。
仅仅通过网上言论来判断中国普通民众到底咋想,太容易被误导了。墙内信息审查管控和水军有组织地造假都是什么强度和规模,想想这个背景,也该清楚网上的舆论除了删不过来时爆出的那些接近真实,其余的不被删还被传播的,全部是被官方授意的,有时还是有意炮制的,简直跟新闻联播也差不了多少。我老妈都明白那些不能当真,更了解中共到底多狠多卑鄙的话,更没那个必要以为普通人也认同那些鬼话。
12初“白纸革命”在内地各院校遍地开花之时,我和一位同是港校内地生的朋友有所触动,想在香港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做些什么以示声援。于是我们在12月1日下午准备了白纸、鲜花、和打印的文宣,在港铁太子站出口处静默站立、将它们举起示人。但由于我们运气不佳,也确实高估了香港如今的言论自由程度,在约一小时后被香港警察当街抄牌、和港警有了一次不算激烈的正面交锋……现在终于有时间整理记忆,想在长毛象上记录一下整个事件大致的过程。
其实开始选择的地点是教堂门口,但当天并非礼拜日,出入教堂的人寥寥无几,我们就转而选择了人流量较大的港铁太子站。最初也没想站太长时间,但期间有数位香港人在路过时对我们说“加油”,有人凑近阅读、有人拍照,就不知不觉中坚持了近一小时……直到有近十位便衣警察突然出现,气势汹汹的围住我们,短暂出示身份证明后用粤语命令我们离开此地站到墙边。在听到我们开口说普通话后,又换成普通话要求我们出示身份证(如果拒绝会被拘留),并要求检查我们的一切随身物品(包括口袋和背包)。看到警察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进入了言行上伪装式的防御状态,想着这次的行动绝对算不上过火,完全可以解释为“行为艺术”,不必表现得过分紧张、像知法犯法一样。于是努力表现出冷静、自然、光明磊落的样子,甚至因警察的到来而感到意外和委屈。但即便如此也没感受到港警对我们的态度有所好转,大多严厉、刻薄、高高在上,其中一位警察说出的“怕就不要上街,上街就不要怕”一句更是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此外,还有很多段对话值得记录:
警察:你们为什么要上街?
我:行为艺术啊,performance art,而且你看我们只是在悼念遇难者,没有任何攻击香港政府颠覆国家政权反人类反社会的内容……
警察:你们两个是同学?怎么认识的?
我:都是内地生啊
警察:有人指使你们吗?
我:当然没有啊
警察:但你们这是非法集结知道吗?
朋友:两个人也算非法集结?
警察:算啊!
(事后我朋友查到香港的非法集结是指“有3人或多于3人集结在一起,作出扰乱秩序的行为或作出带有威吓性、侮辱性或挑拨性的行为”,不知道我们哪里符合了)
我:那港大科大中大都有内地生举白纸集会、进行悼念活动啊,你们怎么不抓他们呢?(故作委屈,想试探一下港警对此类活动的定性)
另一个警察:他们那是在校园内,这里是公共场所
(警察们阅读了我背包内打印的文宣并拍照,其后走来一个看上去是领头人的女警察,气势上尤为咄咄逼人)
女警察:你们都认识中文吧?这两个字,革命,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吧?(指着文宣上角落里“白纸革命”四字)
我:知道啊,revolution啊,就是…(被打断)
女警察:革命就是要上街煽动别人做坏事的意思!
我:啊这可是…(再次被打断)
警察:我不管你们信不信啊,反正你们的活动有煽动性,涉嫌非法聚集……(继续训话三分钟)
接着几位警察开始询问并登记我们的学校、专业、住址、电话等身份信息,我觉得隐瞒无意义,甚至可能激怒对方激化事态,都一一如实告知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并未登记我们的中国身份证和港澳通行证,也并没有将我们拘留做笔录,因此我推测大概率不会上报给中国政府。但令人非常不适的一点是:对话进行的全程都有警察站在不远处拍照及录像,我只好尽力用帽子遮住面容。结束后警察也不让我们共同离开,说必须分开走。朋友一声不吭的走远,半分钟之后我也被放行,走进地铁偷偷与朋友汇合了。
总的来说算得上有惊无险,可以说是一次在香港的社会实验了。但其中的蹊跷之处我回家稍作思索才有所察觉:问题在于,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二人的“非法集结”的?仔细分析后推测出了三种可能:监控,便衣警察,举报电话。通过此次事件我也感受到,2019后香港警察对任何形式的街头抗议都已过分敏感;针对“白纸革命”,内地及香港的维稳机构也很可能早已有所联络和交代。不过我们的行动还不至于后果严重,拍照和收集个人信息更多的目的应是恐吓;至于为什么前些时日在中大举行的多人集会+悼念活动没有引来警察,其实很可能是因为校方没报警罢了。
回忆、梳理所有细节之后,我们也总结了一些经验教训:
1. 人越多越安全,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2. 校园比公共场所安全得多
3. 尽量选择离警局远、方便撤离的地方
4. 10-30分钟快闪即可,千万不要恋战
再之后的感想,就是难以克制的悲哀了。我相信来港澳留学、且有自由派倾向的内地生大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会把“港澳”想得过分自由——而如今的香港澳门不比欧美,甚至远不如台湾,进行此类表达的空间早已变得狭隘。特别是香港,所谓的“民主自由”眼看着一年年的倒退,管控一点点收紧,“警察”一类的公职人员不断学习内地的先进经验……同化在所难免,漫漫前路看不到希望。
再说一遍,我9月就已经预见这样直接躺平式的放开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我觉得我这种水平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中南海不可能想不明白。
但是这三年为了恢复做了什么?或者哪怕从上海的四月开始面对高传染性的奥米克戎又做了什么?是什么导致最终还是选择了直接躺平?只能说国家确实有高人吧。
整理新冠时间线(本串嘟主楼)的过程中,有一些细节让我头皮发麻,随手记一部分:
2019年12月26日,署名“小山狗”的某实验室人员测出未知肺炎病原体,与SARS相似度为81%。12月27日与疾控中心沟通了情况。https://chinadigitaltimes.net/chinese/633514.html
2019年12月29日,艾芬临床判断未知肺炎可能人传人。此时中国官方媒体还没有发布任何有关未知肺炎的新闻。
2019年12月30日,李文亮吹哨。此时中国官方媒体还没有发布任何有关未知肺炎的新闻。次日,武汉卫健委第一次发布了未知肺炎的疫情。再次日,李文亮受惩处。
2020年1月9日,第一例死亡病例出现,也是第一例人传人病例。
2020年1月11日,王广发说未发现人传人证据,可防可控。
2020年1月12日,北京出现第一例确诊。这个消息让我很震惊。反复确认过新闻源,是2月10日的新华网报道。但是1月12日全中国除了武汉之外都没有任何地方通报过确诊病例。他们当时到底知道多少?全国各地有多少确诊?
2020年1月15日,百步亭的工作人员提醒了居委会领导!最好取消万家宴!但没成功!1月18日万家宴如期举行,4万个家庭参加。半个月后,百步亭社区多个门栋出现中老年人发热患者。
2020年1月18日,据传深圳有病人隔离,上海有病人受观察,政府拒绝评论。
2020年1月19日,武汉疾控中心再再再次强调:不排除“有限人传人”的可能,持续人传人风险较低,疫情可防可控。三天后武汉启动应急响应,随之24小时内封城。
2020年1月21日,国家卫建委首次跟进新冠疫情,首次确认全国4省市累计291例。
2020年1月24日,魔女小稀发布视频,内容为医院乱象,尸体来不及处理,床位不够,人满为患。次日,共青团辟谣魔女小稀,腾讯辟谣魔女小稀,微博封号魔女小稀。后来多方证实视频和情况为真。
2020年1月28日,网警郭琪琪称这个春节忙得手机24小时不离手,值守在网络空间,她从每一个可疑字符入手,寻根溯源揪出幕后黑手,只为守护城市安宁。
2020年1月29日,疾控中心发论文表示12月底就有人传人迹象。两天后新华网发文章批“快忙防控,别抢论文了!”
还有很多很多,全家感染的退休老人刘某,失去父母的小H,被消失的张展、陈秋实、方斌、李泽华……返乡后被隔离的方舱工人,无法做透析而跳楼的老人,跟着殡仪馆的车哭喊的女孩,寒夜里坐在地上等转运的老人们……
2020年2月,火神山发微博“大家好,我是小火”。《长江日报》评“风月同天”,说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残忍的,现在该喊“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我去你X的。
恳请大家不要忘记这一切,不要放下没报的仇,不要谅解黑夜的暴戾。
男性不发表性别议题就当是自己人 女权不发表耽美议题就当是自己人